而且最惨的是,在她充当第四位女嘉宾录节目期间,负责的项目还得继续负责,意思即是说,贺星玟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要打两份工!

    贺星玟只觉两眼一黑,站都要站不稳。

    林绪绵以为她在担心错过了航班时间,于是安慰她说:“忘记跟你说了,昨天晚上牧玄柏给我打了个电话,他说明天中午要去那边吃个午饭,晚上再过来,所以你就不用去接他了。”

    “那边?”贺星玟渐渐回过神来,脑袋里不禁浮现出他和牧玄柏还在念高中时某天晚上的场景。

    那天晚上特别热,湿热的空气黏在衣服上,宽大的校服像个罩子,把人闷在里面。

    贺星玟和牧玄柏不同校,她是走读生,而牧玄柏则在学校住宿。

    八点的时候,妈妈林绪绵塞给她一些钱,扔下一句:“你王阿姨吞了一瓶安眠药,还好人救回来了,我现在和你爸过去医院照顾她,你自己一个人好好待在家里,饿了就去买点宵夜吃。”

    王阿姨便是牧玄柏的妈妈。

    贺星玟听到她的话后,脑袋空白了两三秒,然后下意识开口问:“牧玄柏呢?”

    林绪绵愣了下说:“还在学校,现在太晚了,明天再通知他。”说完之后,林绪绵便和丈夫急匆匆地出了门。

    贺星玟捏着手里的一百块钱,没了看电视的兴致,她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心里总在担心些什么,然后时不时地跑到窗口那里眺望。

    看的是牧玄柏就读的那所学校。

    “要不我现在过去他的学校看看?”贺星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早已换好了鞋,手里还拿着一只手电筒。

    贺星玟的家在繁华的市区,不带手电筒也可以。可牧玄柏的那所学校位置很偏僻,走路都要走半小时。

    贺星玟已经下定决心去他的学校看一看,不进去,就在门口逛一逛。

    她心里有一种奇怪的预感,总觉得现在的牧玄柏已经知道了发生的事情。

    贺星玟锁好门后便急匆匆地下楼,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她猛地向外跳,余光却忽然闪入一个熟悉的人影。

    贺星玟眼皮一跳,落地时双脚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

    不过现在的她可顾不得屁股的疼痛,贺星玟迫不及待地朝一旁的人影看去。

    只见那人背对着她,穿着一件白色的校服上衣配一条黑色的校服裤子,肩膀很宽却很清瘦,那宽大的校服衬得他的背影落寞无比。

    “牧玄柏?”贺星玟迟疑着喊出他的名字。

    那背影听到后果然动了动,贺星玟松了一口气,拎着手电筒直往他的正面跑去。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贺星玟难掩脸上的笑意,可那抹笑意却在她的手电筒照见牧玄柏发红的眼眶时凝固在脸上。

    牧玄柏被手电筒的光芒刺激得皱了下眉毛,然后抬手挡在眼前。

    贺星玟忘记把手电筒换一个方向,只是呆呆地盯着他宽大又清瘦的手掌看,然后脑子里冒出一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瘦的?”

    牧玄柏眼见贺星玟后续没有任何动作,便自己换了个位置,避开那道强光。

    贺星玟这时才回过神来问:“你,你都知道了?”

    “嗯。”牧玄柏有意无意地避开贺星玟的目光,毕竟刚哭过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好看。

    “那你怎么不去医院?”

    “我刚从医院回来。”

    贺星玟听到这话后又是愣了好几秒:“现在才星期三,你不是应该在学校吗?怎么会在家里?”

    牧玄柏沉默了一会儿,向着另一栋楼房看了一会儿,他的家在最顶层。

    晚自习的时候,他忽然觉得心里很不舒服,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独自一人在家的妈妈。

    他很快就去找班主任请假,由于他的成绩好,平时从不缺勤,班主任很爽快地给他批了假,还亲自把他送到家门口。

    牧玄柏顾不及道谢,匆匆忙忙地往家里跑,一推开门便见到了让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特别害怕的场景。

    还好班主任没走远,牧玄柏当即跑下楼请他帮忙,由于送医及时,妈妈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醒过来。

    贺星玟呆呆地听着牧玄柏平静的话语,紧张得手心都是汗,要是换成她,只怕早就吓得腿软,不知该怎么办了。

    “那你怎么不留在医院里,也不回家。”贺星玟拿着手电筒照向他原先待的位置。

    那是一楼的杂物间,没有灯。深夜的时候,老是有老鼠跑来跑去。

    “不知道。”牧玄柏摇了摇头,忽然又沉默下来。

    而贺星玟却自动联想了一大堆。

    王阿姨为什么这么做,贺星玟能猜出个大概。听妈妈说,牧玄柏的爸爸原来很有钱,住的房子面积比这一栋楼所有的屋子加起来的面积还大。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王阿姨和她的丈夫一起搬到了这里,那时的牧玄柏只有三岁大。

    再后来,贺星玟又从爸妈的口中听到了牧玄柏的爸爸因为车祸意外过世的消息。

    从那以后,她就很少看到王阿姨出门,就算看到了,王阿姨也从来不笑,好似行尸走肉。

    牧玄柏之所以会选另外一所高中,也是因为那所学校给他开出了丰厚的奖学金。

    王阿姨肯定是没从悲伤中走出来才会做这样的傻事。

    贺星玟想到这里,忍不住心疼地看着面前的牧玄柏。

    要是他没有恰巧赶回来,那他岂不是要变成孤儿?

    “既然这样,我带你去外面吃宵夜吧!”贺星玟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把手里的一百块钱钞票展开,说:“看,这是我妈妈刚刚给我的钱,你想吃什么,我请你,不过先说好,不能吃太贵,我还要留一点当零花呢!”

    牧玄柏下意识抬头盯着她手中的红色钞票看,再将视线慢慢地移动到贺星玟的脸上。

    两人中间沉默了好几秒后,牧玄柏终于点头说好。

    那天晚上,贺星玟陪牧玄柏吃了两大碗牛肉丸汤粉,再喝了两大杯奶茶。

    手里的钱刚好剩一半,不过贺星玟没怎么吃,全看牧玄柏一个人吃。

    吃完宵夜后,贺星玟又把牧玄柏送去了医院。

    王阿姨已经醒了过来,她看见憔悴不已的牧玄柏后便抱着他无声地哭开,嘴里还念叨着“是妈妈不好,妈妈以后不做傻事”的话。

    林绪绵和贺华文看见女儿也过来后赶紧问:“是不是你去把牧玄柏叫来的?”

    贺星玟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急得林绪绵问:“到底是不是啊?”

    贺星玟想了想,点头说是。

    林绪绵听了责怪她说:“现在都这么晚了,好歹明天再通知他。”

    贺星玟指了指哭在一起的母子两人:“可我觉得王阿姨需要他。”

    林绪绵愣了愣,随后叹了一口气说:“也是。”

    后来,全家人默契地格外关照王阿姨和牧玄柏,本来他们两家的关系就不错。

    从幼儿园到小学三年级,贺星玟一直和牧玄柏手牵手上下学。

    自从王阿姨出事后,爸妈就叮嘱贺星玟要多多照顾牧玄柏。

    贺星玟深以为然,高中三年,一见到牧玄柏就想到那天晚上他哭得发红的眼睛。

    所以,她有意无意地把自己放在牧玄柏的姐姐这一个位置上。

    就算他长得再高,工资挣得再多,贺星玟总在心里认为牧玄柏“低”她一头,谁让自己看过他哭的样子呢!

    “妈,我也要去!”贺星玟暂时把替补录节目的事情放到一边,斩钉截铁地说。

    林绪绵听到后愣了愣,然后笑着道:“你去干嘛?他们一家人聚餐,你去凑什么热闹?”

    贺星玟叉腰气愤道:“那才不是他的家人呢!”

    林绪绵口中的那边便是牧玄柏的爷爷一家。

    这些年,她陆陆续续从爸妈和牧玄柏的口中知道,牧玄柏的爸妈和他的爷爷闹过好长时间的不愉快,就连他妈妈那次出事也跟他爷爷一家有关。

    贺星玟不知道牧玄柏为什么还要答应去吃饭,忍不住说:“他也真是的,为什么要回去,之前十多年都不联系,等人考上好大学了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孙子,这不是摘桃子是什么?我要是他,别说见面,电话都不接。”

    林绪绵啧声说:“你怎么能这么想,他肯和爷爷联系是好事,再怎样,有血缘关系在。”

    贺星玟认为妈妈这一套说法已经过时,但她懒得继续跟妈妈争辩。

    “我不管,我就要去,我得好好盯着那一家人,不能让他们欺负他。”贺星玟放下手机,飞快地冲进卫生间洗漱。

    林绪绵隔着门笑话她说:“瞧你想的,他比你高一个头,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妈,你快给他发个短信,叫他等等我,就说我也要去。”贺星玟含着满嘴泡沫含混不清地说。

    林绪绵拿她没辙,只好说:“好,现在就给你发。”